兩人都是如此，或許每個人都是這樣，懷著初心上路，走著走著，午夜夢回突然發現，自己的初心上面被蒙上了厚厚的灰塵。在也看不清那究竟是什麽，或許，不是不能看清，而是不敢去看。就連自己也不知道，明明當初是懷著一顆初心上路，怎麽走著走著，就變了呢？照照鏡子，裏面竟是自己曾經討厭的模樣。

兩人都是不想離開，卻是誰也沒說，好像先開口的那個人就是兩個人中的叛徒一樣。

當簡知看見通報上面自的名字和功績的時候，看著自己的名字和白廣安他們的名字一起，只覺得心裏有些東西郁結於心，積郁難安。一方面是覺得自己的名字和他們放在一起是一種屈辱，另一方面，這些文字，一個個的就像是一個小小的巴掌啪啪的拍在自己臉上，仿佛都能聽到隱約傳來的聲響。

但事情就是這樣，都得了功勞，都皆大歡喜，喜聞樂見，符合每一個人的期望。

但那不是真相。

安穩了幾天，簡知便問楊康道，“你曾說，我的刀法有斬殺神魂之效，為何如此？神魂本是無形之物，又如何斬殺？”

楊康皺了皺眉，說道，“神魂自然是無形之物，尋常刀兵功法…無法做到。神魂是生靈活動的基礎，沒了神魂，自然也就沒了生息沒了生命。道門崇尚平衡和…完整，就像吃飯一樣，若你一日沒有勞作沒有付出，便一日沒有吃食。他們追求的事超脫、自在，對於神魂，不過是一個養字。但魔門不同，魔門向來是掠奪萬物以利己身，也如吃飯一般，自己沒了吃食，別人有，搶來便是，至於別人如何，哪有自己來得重要？”

簡知皺皺眉頭，這是魔門的功法，他自然也知道。但他曾聽人說過，功法本無好壞，善惡只看人心。但此時心裏卻有些不安，便問道，“你是說，不管我願不願意，這功法都是在掠奪旁人的神魂，以補充自己的嗎？”

楊康搖搖頭，說道，“這門功法，看其表現確然如此，只是如今你的功力尚淺，旁人也不過是損些神魂之力罷了，與你自己卻是毫無作用。待得日後功力深了，領悟的越多，便越是明顯。”

簡知聽了，神情怔怔，有些悵然，說道，“如此說來，這確實是一種邪門的魔道功法了？”

楊康說道，“功法自然是魔道功法，日後如何，卻是好壞難料。”

簡知苦笑一聲，說道，“我本以為功法就是功法，本無善惡，只要自己心中明白，魔道與我又有何幹？可如今看來，這功法…”

楊康直接打斷了他，說道，“道魔之間，孰對孰錯且不去說它。但功法對人的影響確實不可小覷。不過這功法倒也不見得全是壞處，神魂之傷，想來難治，除非機緣巧合之下得了什麽天材地寶，否則只有養著，只有徐徐圖之。但你若是自己能補充神魂，又該如何？所以，這一點，並不是它被歸於魔道功法的原因。天之道本就是損有餘以補不足，這不是關鍵。關鍵在於一個度字，神魂一道神秘莫測，將旁人的神魂加諸於自己身上，後果如何，實難預料。長此以往，我可還是我嗎？”

“若我不再是我，那我又是誰？這功法究竟是增強自我，還是改變自我？在我看來，這才是最重要的問題。人之於我，初生之時，本沒有我的概念，稍大便以為我就是我，我就是這個世界，稍大之後，將是自己的家人自己的師長引入其中，再大一些，是門派、國家、乃至於天下。這是一個過程，也是一個順序，人成長的過程，便是心成長的過程，也是神魂不斷成長的過程。”

“但這中間，只要一個不對便會後退，對於我的認知又會重新倒退回去，從而變得自私自利。所以修道便如逆水行舟，不進則退，其中並沒有逍遙自在，也沒有詩情畫意。但這其中始終貫穿著一個中心，就是自己的思想，自己的神魂。若是神魂變了，這一切，可還有什麽意義？”

簡知聞言黯然，卻又勉強一笑，說道，“大道於我…本就是鏡花水月…我不是道門之人，也沒有什麽直指大道的功法…能這樣…其實也不錯。”

楊康啞然失笑，說道，“若真會如此，你又為何如此失落？道在何方，且走著便是，不到最後，誰也不知道自己所走的路是對是錯。便是那些有人曾走過的路，我們再去，難道便不會紮著我們的腳嗎？”

簡知其實心中不信，但還是強打精神問道，“我自問已經與飛星有了些心靈相合的意思，可接下來，我該如何去做？”

楊康說道，“若你只想禦劍…禦刀倒也簡單，接下來不過是些控物的手段。不過我走的並不是這條路，若只是飛行，刀便是你的工具，你的馬你的車而已。可若想要如劍仙一般殺人，便需將刀變成你心靈你的神魂你的寄托。一切，就看你如何去選了。”

簡知自嘲的一笑，說道，“我等身處其中，可還有選擇嗎？總也不過是拼命搏殺的過程，我需要的自然不僅僅是一個逃命的工具。”

楊康說道，“若是如此…你的功法之中，當有法門才是，不外是將其收入體內蘊養。”

簡知皺皺眉頭，想了想，說道，“可我已經都看過了，並沒有這樣的法門。”

楊康皺皺眉頭，說道，“沒有？這怎麽可能？看你刀法也不是凡品，如何會沒有？我這邊倒是有幾種法子，只是若與你的刀法不合，豈不是浪費了你的刀法？”

簡知便有些失望，說道，“如此說來…我豈不是永遠得這樣？”

楊康搖搖頭，說道，“不該如此，修煉的法子殊途同歸，如何會沒有？不過若是極高明的法門，練到一定程度，自然也就會了，說不定是你修為尚淺的問題。”

聽到這裏，簡知的臉色驀然大變，突然想到一個可能。自己練刀，三世太白刀經通篇都未提及神魂二字，如果說，斬殺甚至吞噬神魂，不是功法的原因呢？

這刀法旨在培養人的殺氣，可若同時也能煉出一柄魔刀呢？

一把能吞噬神魂的魔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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